天琴座の传说【奥路菲】

阿井1

奥路菲 我曾经是幸福的人。  当手指拨动琴弦，万籁俱寂，清风相和，明月为觞。离别喧嚣尘世，天地间返归最初的混沌。我仰卧其中，乘音而上，起起伏伏间，恍然一世。  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种声音，徐徐会集成一场漫长喧闹的协奏曲，富丽却迟迟不闭幕。良久以前，突然察觉无法继续忍耐，耳鸣心慌，再难安静，也许底本不适应太过庞杂的生存。于是悄悄分开，形单影只，走得潇洒。这把银质的琴算不得身外之物，它一早成为身体一局部，比五官更为敏感，娓娓唱出我所有想说的话。触摸它，犹如和心扉交谈，浅吟轻唱，孤芳自赏。  我不需要语言，不须要视觉，嗅觉甚至听觉。我的琴声来自心底，徐徐回升，氤氲着摇曳的性命，邀我共舞。无需猜忌，不用张望，是了，在我苍白的脸上，你不会觅得任何表情。那些俗世的机械感官业已生锈敏感麻痹，波涛不兴。请莫错以为是古希腊神殿前忠诚守护的一尊制工优美的人形石像。我的心脏仍然跳动如昔，节奏强烈有力，和着指尖娴熟的悸动。  斜倚山顶上的巨石，闲闲挑逗，闭目聆听它们在山谷中飞腾回荡，载着精神以外的自己。知音本难求，怀着绝望便不必受太多煎熬。领有失望的快活。  来自愿望之城，太难真正满意。  好在我着实没有时光，那些舞动的音符日昼夜夜在身畔流淌，跃然纸上，急不可待爬满琴弦，弹击，灵动，百转千回，海阔天空，省略日夜。  欲念是挥之不去的杂音，攻破一切协调，弄断琴弦。“绷”的一声，勒痛心扉，霎时收紧，再收紧。  首次遇见尤丽迪斯。  羼弱娇憨，山中的精灵。溪涧里浣着衣裾，赤足躺卧，鲜花为床，粉蝶栖身。忍不住以琴声柔声问候，她竟自痴痴走神，小小脸孔显现恬美安静的笑靥。  自此，她日日来到，编织小小花环，打扮松柏鸟兽，而后安宁静静合眸聆听。不知可否听得懂我心底的混乱乐章？不知是否将心事唱与我听？  尤丽迪斯 我是可怜的孩子。我无法启齿。老天却残暴地给了我灵敏的听觉，听见兽啼虫鸣，浪涛风吟，以及亲人的无声叹气。这世界有太多我不想知晓却被迫接收，无权抉择。人们开端厌倦我永远的缄默，恻隐是华而无用的装潢，暗藏着卑鄙的自卑感，无心间已经伤人太深。  我向往着离开。却迷惑着不翼而飞。匆匆胆怯人类的声音，有着利剑的杀伤力却不自知。甜美仍是狠毒，最后都变成负累。  从一个千疮百孔的世界消失，让生命在属于我的世界滋生。  充斥好奇与探究，不用担忧受伤，天籁传来，遥远地贴近，温顺缠绵，如泣如述。和我一样有过怅惘，扫兴至绝望，然后重生。  哦，那就是奥路菲。爱在山崖上坐着的持琴少年，愁闷深奥的眼神，叫我一不留心便泥足深陷，然，尽是迫不得已。  他不容易凑近，遥遥凝视，送来琴音，将我微微覆盖，在耳畔呢喃，静静开启心防，踏着雷同的节奏，伤口不自觉中愈合。  他从不谈话，他的琴已经太清楚。摘一枚狭长草叶，在唇下吹出一段段小曲，是我的回应。没有交谈，倾听可以让彼此更加贴近。  那一天，琴声由远而近，蓄着炽烈的柔情，实际着没有誓言的商定。不用抬眼，让呼吸刹那融会。那样天然，等待已久，好像已复习了多少生几世。  奥路菲 我逼真感触到自己以外的幸福。  本来再没有比让另一个人幸福更幸福的事了。一个人的寂寞、快乐、哀伤，统统变成双份，与她共享，忘掉自己的同时为她而保重。我们不一定义这种感情，只管沉迷其中。演变也好，回避也罢。  如梦初醒，琴声不外是我的身材，我的连续，冥冥中早已注定我的所有都为她而存在。  只愿今生与她共度，独奏完咱们一世的缘分，不遗漏一个音符，琴瑟相协，相伴终老。然后不要再有循环，就此划上休止符，因已谱下最完善的乐章。  可是为什么？岂非这样的欲求过于贪心，还是世间根本就不该有这样的短暂永恒？  我以为牢牢捉住满满的幸福，一时一刻警惕看护。然而，自它降临的刹那，同时开始惊慌，越怕失去便越是无力。这样纯洁的幸福只属于真空，只有漏进一丝空气，它便消散殆尽。我避而不想，真实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未审没有勇气想象。   尤丽迪斯 我已经没有苦楚。痛苦悲伤在几秒钟以前消失。我庆幸自己无法发声，任何疼痛的呻吟显然都是在奥路菲的心上嘶咬。我已经看不见了，这样也好，不用再看他因悲伤痛苦扭曲的脸，不用再面对那双眸子苦苦的质问，是的，我是个可耻的叛徒，我许可过伴他毕生，这样小小的诺言，现在却无法实现。相伴终生，曾经认为太轻易达到止境，孰知刚走了一程，便不得不各奔前程。突然很想再睁开眼看看他的脸，固然早已铭记在脑海、心坎，可切实不够，我还没有见到这张脸变得苍老毛糙，爬满皱纹，和我的一样…… 悲叹自己的无能为力。听见他悲凄的哭吼召唤，无从回应。哦，奥路菲，不要再哭泣，让我再听一曲你安慰人心的琴声，试着坦然离去。  将要到一个什么样的世界，没有阳光，没有雨露，没有我爱的花鸟虫鱼，而且，没有奥路菲。  以为是一种停止，孰料只是一段未知的开始。于是，我的伤痛不会终结。奥路菲呢？ 奥路菲 我的手居然再也举不动我的琴。我看见她抖动的苍白的唇，仍旧完美地轻轻上扬，她在笑，为着不让我伤心，她在做最后的尽力。我像一头红了眼的困兽，找来一切最可贵的草药，用尽所有的方式疗治，却只能眼见她在我眼前一点点干枯、消逝。慢慢我守护的只是一具驱壳。我的尤丽迪斯呢，这个调皮的精灵，又在和以前一样玩着最叫我头痛的游戏？  忽然感到寒冷，她的身子没有了温度，我不知到哪里寻找本人。  我决议寻找她，到那个世界，她在的处所便是我的天堂。我已经不会再有绝望，自从她给了我那样俏丽的盼望。  人间与冥界，实在真的没有什么差别。都是那样形影含混，孤单昏暗的危城中，闻声最多的是呜咽。  再不日出日落，永无休止的黑暗。我不像那些新颖的魂灵一样渴慕阳光，害怕这阴沉严寒的地下，我来便是寻找我的太阳。  望着这些面貌狰狞隐约、终日哭泣的魂灵，垂垂开始害怕。他们生前是什么样子？现在为何这般委琐低微，抛下自尊，忘却从前的自己，灵魂也会死去？那么我的尤丽迪斯呢，我敏捷消除这些笨拙的动机。她是人间的精灵，快乐的化身，临行前嘴角还挂着美丽的微笑，无论何地，她只能是我的尤丽迪斯。  这里的时间如何盘算，或者基本毫无意思？徐徐乏力，因我究竟还负载着自己的肉体，这副皮囊还得留着，领着尤丽迪斯重回我们的家，这一次，我毫不撒手。  我继续行走，来到冥界的中心。看管的小鬼忠告我速速回首，这里是冥王的宫殿，神圣的禁地。冥王？就是那个把尤丽迪斯自我身边夺走的无情暴君？自以为能够把持人类生死，摆弄讥嘲着壮士和恋人们的孤独者。他无奈快乐，也见不得别人幸福。只能在一手炮制的美妙的覆灭中舔舐血腥的快感。  我要进去。没有什么可以阻挡。我要质问这个跋扈的帝王，凭什么夺走我仅有的幸福。  他竟然全然不是设想中的狰狞丑恶，代表邪恶的紫瞳里流动着俯首听命的王者霸气。那张俊美到残暴的脸，让人不寒而傈。这一刻，我知道了漂亮的可怖。  他懒勤地鸟瞰阶下矗立的我，对我的不卑不亢竟不怒反笑。“你是第一个活着到达这里的人，也是独一没有吐露恐怖的人。”他的声音森严而平和，叫人不自发地屏息凝听。 我大声说出我的来因，提出我近乎无礼的请求：带尤丽迪斯离开这里，返回人间。座下群臣纷纭横目而视，恨不能将我这个犯上违逆胆大妄为的擅闯者千刀万剐。冥王还是没有被触怒，只是紧紧盯紧我，那双紫色的眼珠在我脸上灼烧，生痛。我咬牙迎视。成败在此一举，一有差池，万劫不复。  他终于笑了，指着我怀中的琴，要我为他弹奏一曲，他若听得愉快，便让我和尤丽迪斯离开。  这是冥王的试题，我只得振奋精力，他们如何晓得，我有多久没有弹琴。我的双手无力，拨不动琴弦。可是当初我拼逝世也要一试。  那把从未离身的银琴，发肤般的触感，和我同生共死吧。  我的指尖移上琴弦，跳跃出第一个音符，清脆响亮，响彻殿堂。我持续撩拨，用积蓄已久的恼怒难过跟压制不住的无限惦念。我听见自己的声音，本来以为已经不复存在，重拾起，会得当心爱护。  许久，我轻收住弦，旋律继承回旋回荡，冥王似沉沉睡去，那双紫瞳没了矛头。殿堂死个别安静。他们都曾经阅历人世，或许我的琴声勾动了那一段段尘封的记忆。我凝神等候，奇观或是愿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