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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三联生活周刊》2011年第41期
邱先生
老邱44岁,素来没有出过国。2002年他出差,从青岛飞回北京,飞机在高空遇到激烈气流,翅膀乱颤,急速下坠几百米,这让他患上了飞翔胆怯症,心想,怎么能把命交给这么一坨儿钢铁。自那以后,他再没有坐过飞机,他爱上自驾游,开着吉普跑遍了新疆、西藏。他的老同窗早年移居日本,总让他去日本玩,老邱说他喜欢日本,那里的生活精巧细腻。他打听去日本的船票,坐着邮轮置身大海好像比飞机更平安。他还喜欢足球,从1984年看过拉什的竞赛之后,就是利物浦队的忠诚球迷。“英国可能有很美的城市风景吧。”他说,“不过,我还是害怕坐飞机,兴许我能克服我的害怕,真到有一天,有什么特殊吸引我的事情让我非坐飞机不可,我估量我也能战胜。”
老邱在2010年春天坐京九线火车前往香港,此行目标是在香港开一个户头。之前,他的一位友人刚刚办理了香港移民,两人聊天,促发了老邱移民的动机。加拿大、澳大利亚这些需要坐飞机的处所临时不予斟酌,香港既然坐火车就能到,那就先去香港吧。办理此事的第一步是找一个靠谱的中介,由中介再先容一家地下钱庄,老邱在香港开户,回到大陆,往地下钱庄的一个大陆户头打国民币,地下银号同时往他的香港户头打港币,交易结束,地下钱庄的大陆户头立即注销,服务精良,收费公道,地下钱庄这样的乾坤大挪移天天都在进行。老邱遇上了一趟末班车,当时香港法律划定,在香港办理投资移民须要650万港元,可投资金融债券或房地产。很快,门槛就回升到1000万港元,不得投资房地产,必需买金融债券。老邱在北京有三处房产,卖掉一处,去香港买了一个40多平方米的单位。第二次去香港,就是去看楼,而后去律师楼签订文件。这个小小的办公间,交易合同的文件足有10厘米厚,一共73份,前71份文件记载着这块地从1893年以来的历次产权变迁,老邱要签署的是第72份,第73份是所有文件的清单。“我第一次感触到本人的买卖参加到了历史当中,我看着合同里写着999年的权限,999年我不晓得是什么概念,但那厚厚一沓文件记载的是100多年以来的产权,这让你无比踏实。”签约之后,老邱很快得到200万港元的房钱收入,这个小单位他用不上,委托物业出租,租约7年。老邱爱好香港的热闹繁华,那是有秩序的热烈繁荣,这个长期租约带来的收入,让他移民香港的本钱下降了30%,也让他对香港的将来稳固生涯抱有信念。第三次去香港,是去入境处领取常设身份证,这个身份证要到7年之后才干换成香港的永恒居留证件,到那时才可领取香港护照。老邱说:“到入境处是我第一次和香港警察打交道,一个小时就办完手续,领到了身份证,之前我去咱们的出入境治理局,给我老婆、孩子办港澳通行证,就要去两次,我认为我能给我老婆代理通行证,到那里又被告诉不能够,总之,我本来跟政府部分打交道,始终做好的心理筹备就是去一次未必能办成事,至少要去两次才清楚。”很快,老邱第四次去香港,拿到了房产证。
老邱一家人可以随时去香港了,但他们的生活没有产生任何变更。“这就像是买了一份保险,好像也没什么用,没准你还会骂,卖保险的人都是骗子,可你没一份保险还真不踏实。”老邱并不盘算让儿子去香港上学,他参观各种国外教育展,想把儿子送美国去读高中。两年前,他给儿子办“小升初”,给北京海淀区三所中学的三个旁边人各送出5万元现金:“现在谁还送礼啊,都是送现金最便利,送出去之后,没有人能保障说收了你的钱就能办成,办不成也不会退给你。”终极还是办成了一个,会吹小号的儿子以特永生身份进入了一所好中学,然后是分班,快班、慢班、试验班的名号把学生分出了等级。那些快班的学生说:“老师,你留的功课太少了,我们不够。”老邱在家长会上听到老师这样吹捧,不免怀疑,学生不爱写作业,这简直是天性,违反本性的事拿来宣传,好像是教育的常态。但让他下信心把孩子送走,是由于一次篮球赛。“有一回,我们几个家长带着各自的儿子聚首,一起打了场三对三篮球,结果这帮孩子的身材还不如我们这几个40多岁的人,跑不动。这一下我觉得坏了,学习好不好,在慢班还是快班,我可以疏忽,但每天写作业,没时间玩,没时间锤炼身体,我觉得太恐怖了。我们小时候每天都能踢一场足球,每天都有时光玩。”那时老邱转了几个教育展,断定了一所美国的高中,每年的学费加生活费是5万美元左右。“不去看教育展还好,去看了,就会被沾染,就会陷入一种群体无意识状况。来咨询的人人山人海,似乎每个家庭都要把孩子送到国外去读书,不送出去就不行似的。我想让我的孩子在一个没有那么强烈的等级观点、没有什么竞争压力的环境下读书。”
老邱上世纪90年代初开端在中关村做生意,遵守游戏规矩,没用多少年就成为一个资产千万级别的小业主。他说:“我感到,赚到钱只是我福气好,这钱来得快,我担忧它去得也快,所以我该捐款就捐款,该给员工的保障都给,让大家都过得好一点儿。可那种不保险感始终随同着我,咱们的税收轨制设计得十分了不起,不查你,你没问题,一查你,你就有问题,你在政治上假如有什么吁求,他从经济上就能查出你的破绽。”不外,老邱这两天刚办完选民登记,他说他要试试投票的味道。
刘太太和罗太太
刘太太的先生在一家国有投资银行工作,那里的雇员分成两类:“一类是我先生这样的,每天忙业务,另一类人不忙,就在公司里坐着,但有他们在,公司才会有业务。”我见到刘太太那天晚上,她和刚从英国回来省亲的罗太太在北京蓝色港湾一家酒吧闲聊,两位太太坐在一起,说的话又琐碎又家常。
罗太太结婚那年已经34岁,她的丈夫是一个美国人,两人的手续要在民政部门的涉外婚姻登记处实现。登记那天,婚姻登记处的工作人员问罗女士:“这是你第一次结婚吗?”得到确定的回答之后,工作人员感慨一句:“这么大岁数还能找个本国人,还找了个不错的呀。”罗女士说她当时头脑短路了,心想,是啊,30多岁了还能找到个不错的。随即意识到,这句话中所包括的耻辱的象征。罗太太的闺蜜那一天和她一起去办结婚登记,闺蜜的那位美国丈夫年事稍大,工作人员问:“你和他结婚,你家里人知道吗?你父母批准吗?”这位闺蜜已经30岁,不知道登记处的大姐为什么要这样问。罗太太带着一袋子喜糖,本想着办完登记手续,给工作职员送点儿喜糖,可几句问话之后,她那位略懂一点儿中文的美国丈夫对她说:“不要给他们糖,这袋糖咱们带回去。”手续办完,罗太太及其闺蜜,连同她们的美国丈夫,两对新人在婚姻登记处门口合影,罗太太手中拎着那包不送出去的喜糖。
说起8年前婚姻登记处的那一幕,罗太太问:“你说,哪种逻辑是正常的?婚姻登记处那几位大姐,她们以为嫁给一个外国人,就跟捡到个便宜似的,她们的处世逻辑是不是我们这个社会的惯例思维?是正常的主意?我们碰到自己适合的人,去登记结婚,认为被羞辱了一番似的,我们是不是太懦弱、太敏感了?我们的逻辑是不是不正常啊?生活在中国,许多事情都变成这样,本来我们是畸形的,成果变成不正常的;底本那些不正常的处世哲学,反而是社会的主流,这是让人别扭的地方。”
罗太太的孩子现在都7岁了,一家三口去年移民去了英国,这次是罗太太自己回国来玩。罗太太、刘太太凑在一起,说起孩子就有没完没了的话。罗太太说,到了伦敦,第一件事是给孩子找寄宿制学校,伦敦顶级的一个女子学校,校园里有宿舍,有湖水,长年和伊顿公学联谊,每年都有相称比例的学生进入牛津、剑桥,一年的学费是3.3万英镑。刘太太听了就说,哎呀,我刚打听了北京一所私立中学,初中每年的膏火是24万元,高中每年是27万元,这还不包含食宿,每天还是要回家吃饭,这样一算,你在北京上一所好的私破中学,还不如送孩子去伦敦上一所顶级的寄宿学校呢。她接着算账:“你在日本,吃一碗拉面,最廉价的500日元,配料最多、最贵的是1200日元,这都是那种纯手工、不加任何增加剂的好拉面啊,你再看看那个味千拉面的价格。在北京买屋子,或者享受别的什么服务,那价钱跟在国外差不了多少,所以,搬到国外去生活,成本上不必定高,可享受到的货色相对要好良多。”
罗太太的孩子诞生时,办了一本中国护照,母亲是中国人,天然可以办理中国护照,可父亲是美国人,又去美国大使馆给孩子领了一本美国护照,只管中国不承认双重国籍这一说,但小家伙有两本护照——那本空缺的美国护照在中国没什么用,要想拿着它走出中国,必须去补办一张旅游证件,可这本美国护照在世界上其余地方都能用,这就是身份的吊诡处。刘太太对这些早有研讨,她怀上第二个孩子的时候,曾经具体探讨过这种可能——把孩子生在美国,让他领一本美国护照再回来。可随即探听到,父母双方都是中国人,抱着一个拿了美国护照的孩子回来,在海关多半会被羞辱一番:孩子那个美国护照不予否认,仍是要去办个游览证能力入关。刘太太的一位闺蜜曾经遭受这样的麻烦,生了个孩子领了个美国护照,却发明在中国生活,那护照还不如一个北京户口好使,于是又去办理北京户口。户籍管理者说,那边注销美国护照,这边才能上北京户口,她去把美国护照注销了,可这边的北京户口还没能办好。刘太太是上海人,在北京生活,生孩子办理准生证等手续都要跑回上海寄籍去办,户口这些事原来就够麻烦,不乐意再加上护照这个更麻烦的事件,所以脚踏实地把第二个孩子在祖国大陆生下来,一儿一女,循序渐进地开始办理移民香港的手续。说起孩子的身份问题,罗太太那边又燃起怒火:“我怀孕的时候,就为我们家孩子的身份费心。我去出入境管理局征询,到咨询处我就说,我和一个美国人结了婚,当初我怀孕了。那位警官没等我说完,就来了一句,你怀孕了去病院啊,找我们干嘛?我当时就急了,扬声恶骂。你说,我也是受过良好教导的良家妇女,只有跟咱们的政府部门、物业等服务部门打一回交道,我就能变成一个泼妇,这太他妈神奇了。”
刘太太的大女儿在北京一家私立幼儿园上学,每年学费8万多元,排队等着入园的孩子有100多位。幼儿园有一点点宗教背景,不接收援助费,有班车,孩子穿成本10元左右的校服,防止任何生活前提的攀比。刘太太考核过好几家幼儿园,有些幼儿园硬件条件更为杰出,但她惧怕自己的闺女在那里呆上两年,就会变成一个“泼妇”。进了现在这个幼儿园,刘太太又担心自己的孩子未来和“主流社会”接不上轨:“现在这个幼儿园,总教育孩子,快乐是做准确事情的结果,快活是要辅助别人。可有一次,我带着她在我们家楼下玩转椅,她抱的皮球掉了,她就去拣皮球,回来发现自己的座位被别人占了。这时候,旁边一个小孩子的皮球也掉了,那个小孩子的奶奶就占住座位说,你去拣球,奶奶给你占着座儿。我就不乐意当前我的孩子要去跟别人抢座儿,我还得给他占座儿。我情愿把他送到英国去。我也不指望他能上牛津、剑桥,我就是盼望他能回到我小时候那样子——高低学自己去,走几条马路就到学校,遇见生疏人也不畏惧,不必家长去接,路上没那么多汽车,汽车知道避让行人,不用给老师送礼拍马屁,就这么简略。”
谈话间,罗太太去了趟洗手间又转了回来,端详一下酒吧里消遣的一帮中年男子,小声说道:“据说现在国内又流行红酒加牛奶了?这种喝法真是新颖啊,你要是在英国,听说海内风行红酒加牛奶,一定觉得这事情可笑,可你要是在国内,边上真有人喝红酒加牛奶,你就有点儿抓狂。所以咱们还是坚持一点儿间隔好,你说是不是?”我说:“是啊,可我真没听说哪里流行红酒加牛奶啊。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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